【茄花】沉寂的世界（上）
竹马竹马。
尝试复建。时间线混乱。
花少北打开门，书包沉重地压在肩上。学校的路并不长，出了小区走一段就是。他在门口停了一两秒，已经不再白色的墙面簌簌往下掉灰。
“明天我要提前去班里。”想起来了，老番茄昨天放学时候是这么和他说的。他当时已经在门口等了不少时候，便烦躁随口胡乱应着，至于理由当然什么也没听见。
花少北一步步挪下楼梯，太阳还没升起来，灰蒙蒙的一片天。他沉重地打了个哈欠，住在楼下的大妈刚准备出门，看到他便扬起嗓门：“去上课啊？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？”
刺耳。花少北想。日复一日的问题，明显热情过头的招呼，所有人仿佛都看不见他肩膀上的书包。
“像学校的眼保健操铃声。”
他侧头看旁边的少年，男孩子显然对自己的比喻感到满意，眼睛弯弯笑起来，初升阳光打在少年发顶：“有他没他都一样，准时又浪费。”
花少北也笑起来，老番茄脚下却忽然很迟疑地停顿了一下，他便随他的目光看过去。
是花少北的父母。
…………
“你不搬家？”老番茄伸手去碰花少北头发，拍掉他头上落叶后疑惑问。
花少北面无表情抬起头来，黑色眸子如一汪深水：“那里有什么值得让我去的？”身后搬家公司的工人来来往往，他们埋在周围一圈看热闹的老头老太里，像两个矮小寂静的影子。
漂亮的反问句。老番茄想。他甚至什么也说不出来。空洞的欺骗一向是他不会做的——他根本不知道花少北的父母要去哪。他也无权过问。
“番茄。”花少北很轻地说，在飘渺的风里几乎要全都散掉，“你要是敢说什么然后让我动摇和他们走，我恨你一辈子。”
客厅里几乎全空了。老番茄仍记得花少北沉默的侧脸，男孩浅薄的影子慢慢垮下来，变成时钟晃动的声响，晕开在骤然空旷的房子里。
嘀嗒。嘀嗒。嘀嗒。
嘀嗒。
老番茄一把拽住花少北的手腕：“从后门走。”他低低地说得很快，“我认识路。”
于是两个少年折过身向来时的路奔跑。花少北被老番茄拉着手，脚下有些跟不上的踉跄，几乎要扑倒在坑坑洼洼的路上。
可是花少北望着老番茄被风带起来的发尖，无法克制地想，就这么逃下去也不错。
后来呢？后来怎么样了？
花少北仰起脸看学校的大门，叹了口气狠狠地抓了把头发。
想不起来了。
他记忆力很差，仿佛早就斟满的高脚杯，一动就会晃出去不少。
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，老番茄把一块面包放到他桌上。熟悉的人做同桌总是有好处，就像老番茄总会记得花少北没有吃过早饭的习惯，又譬如花少北也会默不作声替老番茄处理掉那些令他为难的情书。
“好奇怪。”老番茄有一次忽然说，花少北转头盯着他，“这样下去我们迟早……”
上课铃刺耳响起来，少年像是忽然被按下静音键，很短地迟疑了一下后闭了嘴。正常来说没有谁会因为上课铃而不把口中的话讲完，但花少北仅仅只是收回目光，没开口询问。
后来两个人也没再提起过。
“北子哥！”花少北被竹马明亮的声音叫回神，“自行车借我用一下！”于是他从抽屉里摸出钥匙向门口抛去。
意料之中的，老番茄接住了。花少北半睁着眼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。
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？仿佛昨天他们还躲在大人们的阴影里推推搡搡，都面对不熟悉的人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然后。然后他学会一个人面对空旷的房子，在创口贴的包裹下做出好吃的菜。一个人把生活费每一笔都划分好，陷进没有尽头的白色里迷失。老番茄学会对所有人都笑，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礼貌让少年闪闪发光。挺拔着脊梁，向着光源来处越走越远。
老番茄握紧钥匙，向学校门口走去。身为班长跑腿的活总是不少，他早就习惯了。不过刚才副班长甜腻的声音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。他深吸一口气，阳光如初，仍静静落在每一块地方。
秋天了。老番茄骑在风里的时候这么意识到。他想起前两天，花少北伸手夹住飘落的一片红叶，凝神听着什么，然后侧头对他说：“战争要开始了。”
“和我们暂时还没有关系。”老番茄不知为何觉得很好笑，但心里被一种酸涩的情绪灌满，最后没有笑出来。
花少北望着前方点点头，刚才他踢出去的一颗石子骨碌碌滚的很远。老番茄想他并没有听见。
“我们是被毒害的，牺牲品。”有次花少北忽然说，少年盯着桥下漂浮的刺鼻黑色。老番茄一向很喜欢他的这种比方——初一那年，这种风格被老师当成反面教材，在全班面前细细分解嘲笑。
所以老番茄在学校要求的小说作业里写“像巨大的向日葵花瓣，浑然不觉花蕊已经脱落了，笑容发出难看的声音”。隐隐约约的暗示，被当成优秀构思贴在学校展示栏上。那个老师听班主任提起时，尴尬撑起来的笑容，后来变成班里同学嗤笑的话柄。
花少北趴着从肩窝里抬起头来，本来混沌的声音含糊着清明不少打趣他。老番茄便笑，好像整个世界都明亮不少：“只有咱北神，才让的我去找场子。”他刻意把这话说的断断续续上下颠倒，花少北却听懂了，假装粗声粗气说：“番茄，你给爷爬。”
只是这么说话的少年耳尖红起来，再把头埋到肩窝里，老番茄手撑着头忍着笑看过去，连水笔下流出来的黑色也渡上几分星星色彩。
是喜欢，所以见不得别人对你的恶意。
评论(2)